北方人的酒桌要有硬菜，但是也绝对不能缺了下酒的小菜。青蔬小炒，拌菜腌咸，在我这里，不硬的菜都能算到这一类。若问什么是硬菜，我想既要盘大装满，而且一定要是勾了馋虫了的才算，对我来说，小菜就是欢喜。
01
北方人的早餐若是没有几碟咸菜，那么再多花样的包子和粥也会失去很多颜色。
北方的饭馆很少有不提供小菜的，尤其是面馆、粥铺、包子铺，早上热气蒸腾，等包子等馅饼出锅时，食客都各自端了小碟挑几大筷子自己爱吃的咸菜，北方人腌拌咸菜的手艺似乎都差不多。看样日子并没有随着物质的极大丰富而减掉对小确幸的需求。
小时候，日子艰难，母亲就是工作再忙，也必须要腾出空腌上几罐子咸菜，蒜茄子，糖蒜，芥菜疙瘩。家里那块压仓的石头也都成了老物件，经年累月，搬家时从不曾被落下。长大后，母亲也把腌咸菜的活计保留下来，每逢入秋，阳台照例摆满坛坛罐罐。愈上岁数，母亲血压也高，大夫其实不建议吃得咸，尤其是经过腌制的咸菜，但哥几个都爱吃，母亲就起早贪黑打理，采买，洗净，腌制，最初都要换好几次水才可以，她也不觉得辛苦。
我住得离她近，每每傍晚时候去看她，说是看她，其实每次一进门就总先说走时要捞些咸菜带走，好像只是为了咸菜才去看她。经常也说不上几句话，我换鞋进屋，她就起身奔厨房阳台。咸菜捞好洗净装袋或装瓶，我也已经吃完了她早为我准备好的水果，也就剩下十分八分的时间和她唠嗑，也都是各说各的。
第二天早上起来将咸菜细细切丝，就着日复一日的馒头、粥，就是最好的早餐。
有一阵这么吃得嘴里也渐渐没味了，于是就往里面加辣椒油，下次母亲再问我咸了淡了，我就说都好，心想反正也是要加料的。几日不去，弟妹就在微信里说，妈念叨你咋不来取咸菜了呢，念叨呢，于是哪怕冰箱里面还有上次取来没吃完的，我也忙不迭的出门去再装一大罐头瓶子回来。
后来渐渐吃得少了，但即使这样，也要在满桌子菜边上给小菜留个地方摆上，哪怕一顿饭就夹那么一筷子。
02
那年去上海，赶上梅雨季节，外滩大雨滂沱，雨中的黄浦江雾茫茫一片，对面的东方之珠都隐隐绰绰在云雾里了，脚踩下去步道上的水溅起水花，鞋子从外湿到里，像踩了两条没蓬的扁舟，还湿了半个裤腿。
回到宾馆，四个人点了六七个菜，还要了白酒驱寒。菜的样式倒是精致，连份量也是精致的，几百元的饭菜，竟然都没有吃饱。于是晚上又买来五斤杨梅，吃到腮帮子都酸了，才算填饱了肚子睡去。
自此之后，我对南方的小菜就有了印象。
搭配南方小菜的还有北方人的酒量。一路逛到苏州去，傍晚出门和朋友找地方喝酒。老城区的建筑极具江南风格，粉墙黛瓦，绿树掩映，巷子里还都是石板路，倒是不如新城区热闹，但极是静谧，信步走到一家小馆子，两人就要了几个小菜坐下来喝酒。
正是暮春时节，江南草长莺飞，空气清新，放歌纵酒，心情舒畅。窗外水绕山塘连七里，云藏塔影立孤峰。于是两个人对着江南的风景一路喝下去，约莫盏茶功夫，发现对面的六七个人总向这边张望，我俩也回看过去，才发现，人家六七人喝两三瓶啤酒，我俩人倒是喝了七八瓶啤酒，还想叫服务员再拿酒来。
这个时候，多半菜品就换成炝土豆丝和盐炒花生，小菜伴着小酒，一直等星星沉到七里山塘的夜里。
03
关于小菜，引用《飞狐外传》中毒手药王的一段。胡斐去访药王，遇见程灵素，招待他的这几样小菜，原料做工虽不比黄蓉的精致，对胡斐来说，却也是人间美味。书中写道：
那村女说着到厨下拿出两副碗筷，跟着托出三菜一汤，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三碗菜是煎豆腐、鲜笋炒豆芽、草菇煮白菜，那汤则是咸菜豆瓣汤。虽是素菜，却也香气扑鼻。胡斐坐下来举筷便吃，三碗菜肴做得本自鲜美，胡斐更是赞不绝口。索性放开肚子，吃了四大碗白米饭，将三菜一汤吃得尽是碗底朝天。
原来有一种爱，叫做你吃的碗底朝天，我却眉梢眼角都是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