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结果发现，与其他职业从业者相比，医疗卫生工作者抑郁风险较低，焦虑和自杀意念无显著差异，工作倦怠及情感衰竭度较高，但在心理健康服务方面，医疗卫生工作者整体优于其他职业从业者。医疗卫生工作者存在睡眠时间不足、运动次数和运动时长不足、工作时长过长的问题，建议改善医疗卫生工作者工作时长和工作压力，倡导健康生活方式，并提高情绪调节能力。
对象与方法
调查对象。基于2017年科技工作者心理状况调查的数据选取的医疗卫生工作者样本与对照组。2017年全国科技工作者心理状况调查的有效问卷13305份。其中包括在医疗卫生机构工作的医务人员1463人，同时抽取其他科技工作者1441人作为对照组。
调查工具。流调中心抑郁量表简版、广泛性焦虑问卷、工作倦怠问卷、心理健康服务现状问卷、其他情况问卷、背景信息问卷。
数据处理。采用软件IBMSPSSstatistics19通过描述统计、独立样本t检验、单因素方差分析、相关分析、线性回归分析等方法对调查数据进行统计分析。
心理健康基本状况
医疗卫生工作者抑郁得分显著低对照组。在流调中心抑郁量表简版上，医疗卫生工作者的均值为6.10，标准差4.72；对照组的均值为6.49，标准差4.80；医疗卫生工作者抑郁得分显著低于对照组（t=2.180， p<0.05）；22.1%医疗卫生工作者有抑郁风险，其中3.1%有重度抑郁风险。对照组有23.9%的人有抑郁风险，其中4.0%有重度抑郁风险。性别差异上，医疗卫生工作者中男性的抑郁均值6.28，标准差4.80；女性抑郁均值5.98，标准差4.69。检验结果不显著（t=1.100， p>0.05），如表1所示。与对照组相比，男性医疗卫生工作者的抑郁得分显著低于对照组的男性（t=3.545， p<0.01)。
表1 医疗卫生工作者和对照组的抑郁均值性别差异
年龄差异上，医疗卫生工作者35岁及以下的抑郁均值为6.27，36～50岁的抑郁均值为6.12，50岁以上为4.72，根据单因素方差分析，35岁及以下和36~50岁的抑郁风险显著高于50岁以上的（F=4.732， p＜0.01），说明医疗卫生工作者到了50岁后的抑郁风险显著降低（图1）。
图1 医疗卫生工作者和对照组的抑郁均值的年龄差异
职称差异上，医疗卫生工作者中的正高级（均值4.48）的抑郁风险与无职称（均值6.46）、中级职称（均值6.28）、副高（均值6.32）有显著差异（单因素方差分析， F=2.690， p＜0.05）。说明医疗卫生工作者的正高级抑郁风险显著降低（图2）。
图2 医疗卫生工作者和对照组的抑郁均值的职称差异
自杀意念总体情况：医疗卫生工作者样本中，12%的人有过自杀意愿。其中5%的人最近一个月有过自杀意愿，3%的人最近一周有过自杀意愿（图3）。
图3 医疗卫生工作者自杀意念总况
医疗卫生工作者不同学历人群在自杀意念上有显著差异（χ2=29.281，p＜0.05）。根据交叉表，最近一个月想过自杀的，大专显著高于大学本科。未想过自杀的，博士和大专显著高于中专。医疗卫生工作者中，抑郁得分越高者自杀意念的发生率越高，其中重度抑郁风险者有40.5%有自杀意念（图4）。
图4 医疗卫生工作者自杀意念和抑郁的关系
医疗卫生工作者和对照组在焦虑得分上无显著差异。医疗卫生工作者焦虑得分的均值为4.66，标准差3.79。对照组焦虑得分的均值为4.63，标准差3.92。根据焦虑问卷的划段分，医疗卫生工作者中，49.9%为无焦虑，42.4%为轻度焦虑，6%为中度焦虑，1.7%为重度焦虑（图5）。
图5 医疗卫生工作者的焦虑总况
年龄差异上，根据单因素方差分析，医疗卫生工作者“50岁以上”组的焦虑得分（均值3.51）显著低于“35岁及以下”组（均值4.82）和“36~50岁”组（均值4.66）（F=5.322，p=00.05）。职称差异上，根据单因素方差分析，医疗卫生工作者，初级（均值4.59）、中级（均值4.75）和副高级（均值5.09）焦虑水平均显著高于正高级（均值3.23），即正高级焦虑水平最低（图6）。
图6 医疗卫生工作者焦虑的职称差异
医疗卫生工作者工作倦怠总分均值显著高于对照组（t=-20.054，p<0.05），为36.31，标准差12.81。各分量表中，情感衰竭均值为10.07，标准差6.10；玩世不恭均值为6.17，标准差4.57；成就感（低落）均值为200.01，标准差为90.01。
与对照组相比，医疗卫生工作者的情感衰竭（t=-3.076， p<0.01）显著高于非医疗卫生工作者。性别差异上，根据t检验，不同性别的医疗卫生工作者在工作倦怠及3个分量表上无显著差异。年龄差异上，根据单因素方差分析，工作倦怠总分（F=3.859，p<0.05）、成就感（低落）（F=5.142，p<0.01）在不同年龄段有显著差异。其中工作倦怠总分，35岁及以下（均值36.57）、36~50岁（均值37.10）显著高于50岁 及以上（均值320.05）。成就感（低落）36~50岁（均值 21.19）显著高于50岁及以上（均值17.50）。
工作倦怠总分及3个分量表均与抑郁、焦虑有显著相关（p<0.01），见表2。
表2 工作倦怠和抑郁、焦虑的相关性分析
影响因素
调整、宣泄的情绪调控方式要优于压制情绪调控方式。医疗卫生工作者在情绪调控方式上，调整组为 56.1%，压制组为22.8%，宣泄组为21.1%。根据卡方检验，比例与对照组无显著差异。
根据单因素方差分析，压制组（抑郁量表均值8.12）抑郁风险显著高于调整组（抑郁量表均值5.31）与宣泄组（抑郁量表均值5.99）（F=41.078，p<0.01）。压制组有抑郁风险的达到了34.7%，宣泄组为20.5%，调整组为17.4%，如图7（a）所示。
根据卡方检验，医疗卫生工作者情绪调控方式对自杀意念的影响有显著差异（χ2=23.706，p<0.01）。医疗卫生工作者压制组有自杀意念的比例达到了18.8%，宣泄组为13.0%，调整组为8.8%。
根据单因素方差分析，医疗卫生工作者压制组的焦虑倾向（焦虑均值5.95）显著高于调整组（均值4.14） 和宣泄组（均值4.70）（F=26.452，p<0.01）。调整组的重度焦虑风险检出率是最低的，如图7（b）所示。
图7 医疗卫生工作者情绪调控对抑郁与焦虑的影响
睡眠时长分段与抑郁、焦虑均有显著相关（p<0.01）。医疗卫生工作者每夜实际睡眠时间平均6.83h，标准差1.23，中数7.0h，显著低于对照组（t=3.858，p<0.01），其中约75.9%的医疗卫生工作者睡眠时长不足7h。根据单因素方差分析，睡眠时长分段与抑郁、焦虑均有显著相关（p<0.01），其中，抑郁、焦虑得分小于5h和5~6h显著高于6~7h和7h以上，6~7h显著高于7h以上（图8）。
图8 医疗卫生工作者睡眠时长和抑郁、焦虑的关系
晚睡倾向是指过去一个月，被试晚上上床睡觉时间。医疗卫生工作者29.2%,在次日0∶00点以后，23∶ 00—24∶00点之间的占41.7%，22∶00—23∶00点之间的占22.4%。根据单因素方差分析，晚睡与抑郁、焦虑均 有显著相关（p<0.01），其中，抑郁得分23∶00—24∶00点显著高于22∶00之前和22∶00—23∶00点，次日0∶00点以后显著高于22∶00之前和22∶00—23∶00点，焦虑得分23∶00—24∶00点显著高于22∶00之前和22∶00—23点，次日0∶00点以后显著高于22∶00之前（图9）。
图9 医疗卫生工作者晚睡和抑郁、焦虑的关系
运动状况与抑郁、焦虑均有显著相关（p<0.01）。运动次数（χ2=29.731，p<0.01）和每次运动时长（χ2=19.421，p<0.01），医疗卫生工作者均显著低于对照组。其中每周运动次数上，医疗卫生工作者中29.5%从不运动，44.6%每周运动1~2次，12.6%每周运动3次，13.2%每周运动3次以上。每次运动时长上，39.3%的医疗卫生工作者运动在20min以内，33.2%运动21~40min，16%运动41~59min，10.3%运动1~2h，1.2%的人运动2h以上。
根据单因素方差分析，运动状况与抑郁、焦虑均有显著相关（p<0.01）。抑郁、焦虑得分每周运动0次的显著低于1~2次、3次、3次以上，1~2次显著低于3次以上；抑郁得分每次运动20min以内的显著低于21~40 min、1~2h（含2h），焦虑得分每次运动时长20min以内的显著低于21~40min、41~59min、1~2h（含2h），如图 10（a）、图10（b）。
图10 医疗卫生工作者每周运动次数及每次运动时长与抑郁、焦虑的关系
工作时长与抑郁、焦虑总分显著相关。医疗卫生工作者周一至周五的工作时长均值平均每天为8.97h，标准差2.35，中数9.00。周六日平均每天工作时长均值为4.65h，标准差为3.32，中数4.00。在周一到周五工作时长（t=-9.300， p<0.01）、周末工作时长（t=-12.212， p＜0.01）均显著高于非医疗卫生工作者。
根据相关性分析，在周一到周五工作时长（p< 0.01），周末工作时长（p<0.01）、与抑郁、焦虑总分显著相关。说明工作时长越长，抑郁、焦虑风险越严重。
医疗卫生工作者心理健康服务
医疗卫生工作者获得心理健康服务较为便利。各项指标显著高于对照组，见表3。
表3 医疗卫生工作者和对照组的心理健康服务对比分析
讨论
情感衰竭可能与中国医患比例有关。有研究表明，中国医生数每万人医生数不超过29.48人的城市占61%，而超过60.18人的城市只占6%，有40%的城市每万人均医生数不超过19.72人，仅有20%的城市每万人的医生数超过42.83人。根据宋华的研究，医护人群90%以上都感到心身疲倦，尤以心理疲惫为甚，相当一部分医疗卫生工作者感到睡眠障碍，活力下降。
医疗卫生工作者的工作显著长于对照组，进一步有碍心理健康。 Willian等在2003年指出：长时间工作、超负荷工作及工作压力是影响心理健康的关键因素。Haines等和Virtanen 等的相关研究证实。工作时长增加会导致员工消极情绪增多、心理压力增大，进而催生焦虑、工作倦怠等问题。工作时长过长，也会导致医疗卫生工作者睡眠时长减少、运动时长减少，进一步有碍心理健康。
成年人睡眠问题通常与身体、精神健康问题共同发生。Strine等研究表明，频繁睡眠不足的人群比不经常睡眠不足的人显著报告更多身体健康不佳、精神紧张；抑郁、焦虑和疼 痛；此外更可能抽烟、不运动、肥胖、男性嗜酒。Ford 等认为睡眠不足会增加精神疾病的风险。Stein等研究表明，成年人睡眠问题通常与身体、精神健康问题共同发生。钱学艳等又认为心理健康会影响睡眠质量。
运动与心理健康的改善有关。Raglin等研究表明，20~40分钟的有氧运动会改善焦虑和情绪的改善数小时,也有其他文献支持这一点。Morgan等认为运动对抑郁最有效，也可能改善严重精神障碍者的精神和身体状况。说明健康的生活方式（睡眠和运动）是提升医疗卫生工作者心理健康程度的一个重要方面。
结论
研究结果表明，医疗卫生工作者的心理健康水平 医疗卫生工作者的抑郁水平较低，自杀倾向和焦虑水平比对照组持平。
获得健康服务较为便利的优势也许是医疗卫生工作者工作倦怠高， 但抑郁并不高的原因之一。医疗卫生工作者既有自身健康知识的储备，也有医院等天然的资源优势；这些使得医疗卫生工作者在心理健康服务方面显著优于对照组。
虽然医疗卫生工作者在心理健康上具备前述优势，但他们在情绪调控方式、生活方式等方面都有进一步提升空间，如何减轻医疗卫生工作者的工作倦怠更值得关注。
根据以上讨论，对改善医疗卫生工作者心理健康的建议：提倡减少工作时长、降低工作负荷和压力；保障睡眠时长和运动频率；加强心理健康培训，提升情绪调节能力和积极应对能力。
此外，本研究存在以下局限性。1）本研究是一个横断的研究，对于心理健康影响因素的探讨，是基于以往研究文献的基础，并不能直接探讨这些因素与心理健康之间的因果关系，未来有待进一步的追踪研究来做更准确的验证。2）本研究的资料收集方式，为自我报告，不排除共同方法偏差的影响。3）本研究的样本是取自全国科技工作者调查样本，并不是专门的医疗卫生工作者样本，所以样本在医生和护士以及不同科室这些信息的细分上，是缺失的。在内容的设计上，本研究设计没有去评估医疗卫生工作者工作环境特有的一些比如医患关系、值夜班等带来的压力，未来可做进一步有针对性的研究。（责任编辑 卫夏雯）
作者简介：朱靖，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心理健康重点实验室，中国科学院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心理咨询与治疗；陈祉妍（通信作者），中国科学院大学，教授，研究方向为临床心理学、心理测评，
注：本文发表于《科技导报》2019年第11期，原标题为《医疗卫生工作者心理健康水平现状》，有删节。
